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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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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
第六章

讚罷,她兩袖輕展,飄飄如禦風般迎身向前,出劍斜削,又是那招「古柏森森」。這一回,眾人中內功紮實的已能勉力瞧清她是如何進招使劍的了,外人不清楚青城劍法要旨,本門弟子卻看得瞠目結舌,有自覺得了精妙之處的便目不轉睛,一面醉心觀看,一面貪看師父如何使七星劍法應對。

劍光閃爍間,二人一青一紫身影交錯騰挪,觀之輕靈迅疾,如風似雲,劍招則明正精奇,天然清妙,足見青城道門正宗。過了百來招,曾九忽說:“這個我已學會了。”說罷招式改換,便匪夷所思般使出了七星劍法,恰如鉆研十數年般揮灑如意。

餘滄海默然不語,逐次使出了水雲劍、迅兆劍,也不知聽了幾句“我會了”,換了幾種劍法,過了多少招,忽有青城弟子擲劍於地,卻是一霎間灰心喪氣至極,掩面啜泣不能自己。

及至使到伏降劍法,餘滄海招式間獨成章法,劍勢凝著頓挫,每一擊揮發如全神貫註,欲斃敵於此一功。而此時曾九的劍又快到眾人幾乎瞧不清的地步,她似是不耐煩了一般,欲逼餘滄海不得不盡快拿新招式來應對她,忽而間,餘滄海長劍圓圓一劃,剎那間如羚羊掛角,無跡可尋,不知怎麽劍尖便幾乎閃爍到曾九頸前。

曾九“咦”地一聲,輕輕將劍格開後,忽而後閃半步,問:“這是什麽劍法?”

餘滄海卻也如枯木般呆立原地,怔怔瞧著自己手中的長劍,仿佛不認得了一般。如是忘我半晌,他才道:“我適才靈光一閃罷了,還不成什麽劍法。”頓了頓,又說,“青城劍法便是如此。我一生劍術盡數施為,沒什麽好再來應對你的了。”

事已至此,如果曾九仍要對招,他不得已自然招式用老,喪命便在眼前。也不知為何,餘滄海此時卻滿心只想:“若我今日不死,有幸將這偶得的一招悟透參深,此生便不虛度。”

曾九歪頭琢磨了一會兒。她不說話,茶棚內外此時已無人敢再說話。半晌,青城眾弟子終於見她螓首微點,緩緩應道:“好罷。你走罷。”

此言猶如敕令,忽將餘滄海自超脫忘我的思緒中召回,他於武功一道上的追求忽便不再至高無上,而是轉念落到實處:“僥幸!我當盡快回山門閉關,將這一門劍法完善出來,豐足我青城劍派底蘊。有了此劍,後人提及歷代掌門功績,當有我餘滄海一席之地……我便不只是留下罵名。”

正待率弟子離去,他餘光瞥見林平之,心中一動:“我欲強取辟邪劍法,而今本派劍法反遭強取,卻正給這小子瞧了個痛快。”不由駐足,向曾九道:“你身負玄門正宗內功,我不知你姓名,只稱一聲道友。道友既要尋高明劍法,怎不問問你身邊姓林的小子?他家的辟邪劍法曾經名噪江湖,可是出了好大風頭的。”

曾九道:“這是我的事,你就不要操心了。”忽又一拍手,恍然道,“對呀!差點兒忘記了,那姓林的夫婦呢?快還給我。”

餘滄海心知沒有與她商量的餘地,又在劍法上忽得了大領悟,生怕她找事翻臉,便極沈得住氣,向弟子吩咐道:“叫你師弟將人帶來,此事就此罷了。”

曾九滿意他聽話乖覺,也不怕他耍賴反悔,便續道:“青城派的劍法麽,確有一些可取之處。只我看你這般惦記著林家,恐怕這劍法在江湖上也並非一流絕等。唔……你好歹也一大把年紀了,武功縱算馬馬虎虎,消息想必應當靈通罷?”

她如此語氣態度,已對餘滄海極不尊重,可此時卻再沒一人敢與她變色爭執了。曾九瞧餘滄海臉無表情,便嫣然一笑道:“我來向你請教請教——”

“當今天下,誰是劍法第一?”

餘滄海心道:“眾目睽睽之下,這話叫人怎麽好回答?便真有這麽一人,我若承認他天下第一,豈不即承認青城派劍法不如人?這女子嘴裏沒一句話中聽了,若非武功厲害,便算她生得美貌,怕也活不到如今年紀。”可惜這話只能想想,並不便宣之於口。

“也罷,且敷衍敷衍她。”這般想來,他沈吟片刻,緩緩道:“當今天下若論武功,第一當屬魔教教主東方不敗。”

“哦——”曾九忽生出興趣,“原來還有魔教?魔教教主的名字怎麽這樣奇怪?”

餘滄海心道此計見效,也不理會她為何不曉得魔教的事,只應承道:“想來不是本來姓名。據說他與人交手未曾一敗,故號東方不敗。你若有心會會他,卻也不容易,他終日呆在黑木崖上,那裏是魔教的老巢,尋常人可輕易闖不進。”

曾九聽出他慫恿之意,卻也不介懷,只微微一笑。

這此時,有人不待她說話,搶先大叫道:“不對,不對!”曾九回頭一瞧,竟又是那麻衣敞懷的瘦漢,便好奇問:“怎麽?他哪裏說的不對?”

瘦漢向她拱了拱手,笑道:“他的話,對也不對。若說東方教主是天下第一高人,那是大大的對。可他用心是大大的錯,這老小子不安好心,故意引你往黑木崖去與聖教作對,好坐山觀虎鬥是也。要說這些個所謂名門正派嘛,向來自詡道德君子,實則慣是笑裏藏刀、口蜜腹劍之輩,善行矯偽之事,你只瞧他平日裏恨不能生吃了咱們聖教子弟,極盡詆毀之能事,今日怎就舍得吹捧起來?要我說嘛,五岳劍派的風頭如今可是第一等的大,隱隱快要壓過了武當派,總不會是盛名之下、其實難副罷?”

曾九笑瞇瞇聽了,忽問:“這麽說,你是魔教的人?”

瘦漢道:“魔教一說,不過詆毀罷了。咱們教徒稱其為聖教,實則名為日月神教。”頓了頓,又湊趣般提議道,“姑娘何不往衡山去轉一轉?眼下五岳劍派裏有頭有臉的人物,正紮堆聚在那頭,離此處又近便得很,若去了再不盡興,小人自可前頭開路,迎貴客到總壇拜訪。”

曾九淡淡道:“我可不是去做客的,你不怕我將你們教主殺了?”

瘦漢仿佛極其自信,不卑不亢道:“東方教主武功天下第一,便連青城派的老牛鼻子都不得不親口承認,卻不是大風吹來的名號。我觀姑娘行事百無禁忌,言談率性灑脫,實是我輩中人,到了黑木崖上與教主以武會友,教主定然歡喜,屆時大家俱是無拘無束,自由自在的兄弟姐妹,豈不好過與自詡正派之流虛與委蛇,勾心鬥角?”

餘滄海冷哼一聲,身旁一名弟子得他眼色,便悄悄退走,不知往何處去了。

瘦漢道:“姑娘瞧見不曾?青城派的龜兒報信去啦,多半是咱亮了身份,他要叫人來並肩子上,好除魔衛道了哈哈!依我來看,姑娘也須當心了,他青城派的記恨你,多半也要將你記作魔教妖人來的,便你不上黑木崖,日子過得怕也煩擾。”

曾九微笑道:“你很為我著想啊。”

瘦漢觀她此前言行舉止,不知似有所覺,還是從心而發,當即直白道:“哈哈小人也並非沒存私心的,若姑娘去衡山將五岳劍派挑了個翻,小人看得解氣,恨不能沽上三斤酒去助興!若姑娘去黑木崖做客,屆時加入聖教,小人更是記大功一件!依姑娘的武功身法,只消為聖教立下功勞,莫說長老之位,哪怕光明右使也是指日可待。到時候,在姑娘面前,小人不也多少混個臉熟親近……”

他說著說著,卻見曾九玉雪般的臉容上忽便沒了半分笑影,心裏一突便噤了聲。

曾九緩道:“光明右使?你們總壇在甚麽地方?”

瘦漢勉力鎮定,瞧她雖神色有異,卻又不似生氣發作,便道:“聖教總壇坐落於黑木崖……”瞧她眉頭一皺,忙靈醒了起來,補充說,“想來姑娘不曉得黑木崖在何處,到了河北境內的平定州,往西北四十餘裏地,到了猩猩灘便是了。”

他自問說得已足夠詳細,卻不料曾九反蹙眉道:“河北?怎麽是河北?不是昆侖麽?”

那瘦漢不解其意,便也不敢貿然搭腔。

曾九旁若無人地兀自出了會兒神,忽似想通了甚麽,妙目向周圍人身上一轉,輕輕道:“現在什麽時候了?皇帝又是哪一個?”

驕陽正烈,正是盛夏正午時候。她所問的,自不是時辰,而是年歲。瘦漢聽了有些奇怪,卻不敢問,便老實道:“而今弘治十六年,皇帝便是弘治皇帝。”

曾九努力回憶半晌,終於隱約想起,道:“哦……是弘治皇帝。”

“……”她沈默了一下,方道,“那已過去很久了……”

將近兩百年都已過去。

蒙古人早踏破了金國,坐完了大宋江山,又早已退回到他們的草原上去了。

曾九孤零零站著,也不知在想些甚麽。良久,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,再擡首時,先瞧了餘滄海一眼,問:“你還杵在這做什麽?不想走了?”

餘滄海嘴角輕輕抽動,反道:“你欲同魔教合流不成?”

曾九道:“我愛怎樣便怎樣,關你甚麽事?。”

餘滄海猛地拱手道:“告辭!”說罷拂袖而去。

那瘦漢瞧見這情形,反倒心中暗喜,試探道:“姑娘,莫不讓小人開路,咱們去衡山逛上一逛?”

曾九向他斜飛一瞥,微笑道:“那要看你乖不乖巧了。”她手指如蔥白,向申不俊似點非點的一伸,“你沒聽這小子怎麽稱呼我的?你叫一聲我姥姥,一路好生伺候著,我倒也不是不能應你。”

瘦漢聞言神色不變,反倒哈哈一笑:“姥姥本是尊稱,小姑娘有稱小姥的,少女有稱少姥的,你武功這樣厲害,小人心服口服,叫你姥姥又如何?想來我便想認你當真姥姥,你還嫌沒我這樣不成器的外孫子!”

曾九忍不住樂了,頭回真切打量了他一眼:“你叫甚麽名字?”

瘦漢道:“小人郝斐水。”

曾九點點頭:“你不大討厭,先跟著我罷。我也不用你叫我姥姥……”她凝睫思忖一霎,似想起甚麽,不禁微笑了一下,“我另有一個名號……”

“叫做孔雀明王。”她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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